第五十章(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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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这一席话说的夹枪带,任谁听了都知这是对兰姨娘不满的意思。有消息灵通的,自然知陈氏这是替女儿抱不平儿,所以要敲打兰姨娘。不明所以的,也乐得看着新太太发作老爷跟前儿最得的人儿。不最后是谁占了上风,这把火总归也烧不着她们这些看戏的。

几位姨娘想到这里,不觉相互对视一,又忙低装老实,心却暗暗称快。尤其是去岁才死了女儿的方姨娘,眉宇之间的幸灾乐祸简直遮掩不住——当然了也兴许是不屑遮掩。

唯有尤大老爷略觉莫名的看着陈氏,又看了看兰姨娘。心底终究还恋着昨夜烛的缱绻温柔。想了想,什么都没说。

兰姨娘见状,登时满脸委屈的看向尤玉,圈儿也红了,目光幽怨的恨不得滴泪来,楚楚可怜的用帕眶儿,要哭不哭的说:“太太这话怎么说?太太若是不喜我,也该说个不喜的缘由来。好叫我听明白了即刻改正。何苦这么不清不白的糟践我。难我爹娘请先生教导我读书识字,明理知义,反倒是错的了?”

陈氏并不理论兰姨娘哭哭啼啼诉委屈的小模样儿,反倒是满脸冷笑的看着尤玉。因说:“你们瞧瞧,我说读书人心气儿说错了?我不过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便又哭又闹又诉委屈。大喜的日,就这么给我没脸。不知的人,还以为她才是太太,我倒是那个该捧茶伺候立规矩的屋里人。这也幸亏是三十几岁生儿育女的人了。倘或再年轻些个,保不定还要作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轻狂样来。可见这读书与否,跟明理知义通人世故竟是两回事儿。只这么一遭儿,我也不算是冤枉她了。”

说罢,也不待兰姨娘反驳,笑向尤老安人说:“我带着两个儿嫁尤家,这件事老太太跟老爷是知的,族中也是应允了的。我私忖度着,老太太与老爷光风霁月,端的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吐吐沫也是钉的响快人,断然不会当面一背后一的事儿。既是当着两家父母和媒人的面儿说好了的,又何故在成亲之日背着我叫两个贱婢明里暗里的向我那两个儿打探原赵家的人,又嫌弃什么拖油瓶不拖油瓶的。说了那么些不三不四的话,害的两个儿一夜也没得好睡,又不敢同我明说。还好边儿跟着的丫是个忠心的,今儿早上悄悄告诉了我。否则我便是个死人,连女儿被两个贱婢欺负了都不知。我想着那两个贱婢无缘无故,也不敢得罪我。可见是有人背地里吩咐了什么,她们才敢这么。”

陈氏说着,不觉又是一阵冷笑,目光灼灼地盯着兰姨娘,斩钉截铁的说:“既是这么着,我不妨再把话说一遍——别说咱们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的了尤家的门儿,明公正的开了祠堂祭了祖,便好似我们娘儿三个赖在你们尤家不走了。倘若谁觉着我们娘儿三个呆在尤家是名不正言不顺,不妨今儿都摆在台面上来。大家索撕破了脸痛痛快快闹一场,我也好死了心,从此守着嫁妆带着两个儿,回娘家过安稳日。也不必叫你们尤家的人说嘴,好似我们陈家的闺女嫁不去了,只能在你们尤家寄人篱。”

陈氏这一番发作的毫无征兆,尤家众人猝不及防,登时呆愣住了。还是尤老安人率先反应过来,忙拉着陈氏的手赔笑:“媳妇这话是怎么说。大喜的日,不兴说这些丧气话。那些丫们倘若不好了,你只打骂,再不济,还有老婆我呢。你来告诉我,我替你气便是。何苦说这些有的没的,伤大家的心。”

一句话未落,登时变了脸,冲着众人喝问:“那两个贱婢是谁派去伺候儿的?又哪里来的胆敢歪派主?可见是我平日里神不济,不愿与你们理论,竟纵的你们如此无法无天,连本家的主都敢欺负了。”

说罢,又喝命大丫鬟吉祥去外传话,只说将那两个丫各大四十板,撵到庄上,或卖或人。

陈氏听了这话,反倒笑了,拉着尤老安人的手儿因说:“我知老太太疼我,所以才这么着,方才也不过是一时气急了,竟忘了好日便说话。还是老太太的话正经,今儿是大喜日,倒不好又打又骂的,反了霉。何况那两个丫也不过是听了旁人的挑唆,糊涂脂油蒙了心窍,才那样的事儿。既是规矩不好,打发去叫事嬷嬷们再调、教便是了。我瞧着老太太房中的丫们规矩就很好,可见有一句话叫有其主必有其仆,再没有错的。跟着浅的主,自然行事也是一般的倒三不着两。倘或跟着通达明白的主,也就学会眉低了。还请老太太派默默将她们调、教好了再派上来,倘若届时还犯错,再打再骂再撵去,也不算是不教而诛了。”

尤老安人原本就是畏惧陈家的势利才如此说,只是她为婆婆,虽然没有叫儿媳妇立规矩的心思,这大喜的日反叫儿媳妇抢白了一顿,心也未必好受。如今。如今听陈氏如此说,不但没扫了她的面,反倒是奉承了一回,心再无不妥。当即拍了怕陈氏的手,笑言:“果然你是个明白人。你既这么说,就这么办罢。”

又吩咐吉祥去外传话,将那两个丫去再学规矩。吉祥欠应是,一时去了。尤老安人且瞧了瞧站在原地面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兰姨娘,又拉着陈氏的手笑:“向日我因着神不大好,外际往来又颇费心思,府里的事儿我便不大问了,只给兰姨娘。只是她为姨娘,平日里也没过家,一时有所疏漏,致使家仆坏了规矩。说句不怕媳妇你恼的话,也亏得昨儿是得罪了二儿和三儿,倘或是得罪了外人,咱们尤家岂不成了京中的笑柄,我老婆也是愧对祖宗了。”

陈氏听了这话,忙接:“可不是么。我也是这么想的,得亏是得罪了我那两个儿,我这个人虽明面上厉害,不过嘴上说两句解解恨也就完了。倘或得罪了外人,或者是亲戚家,又怎么说呢?所以还的是老太太您多心才是。不是我说话厉害,府里叫个姨娘家,总归不好听。来的事儿也不好看。”

尤老安人听了这话,便笑:“我这么大年纪了,你也忍心看着我劳。你如今才是玉的太太,尤家的正经主。正所谓男主外,女主,这尤家院的事儿还是你该才是。你可不准躲懒。”

说罢,又向兰姨娘:“我早便吩咐了,叫你准备妥当了,待太太门后,便将家的事儿还给太太。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便了罢。”

兰姨娘早知新太太门,必定要有一番针锋相对。她也早早好了准备,意会一会这位名声难缠的新太太。兰姨娘自诩饱读诗书,又与尤玉多年,替尤家生儿育女,且这么多年理家事,就算新太太是明媒正娶,尤玉是一时新鲜,可新太太初来乍到,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她,

兰姨娘什么都想到了,却没料到陈氏竟然如此掐架要本不与她多纠缠,径自摆了陈家的威势,便吓得老太太六神无主,竟然替她当枪,一番连消带打,不但撵了书香墨香给她没脸,一并连尤老安人和尤玉的气势都弱了许多。

不过付对牌账册家之权都是题中应有之意,兰姨娘倒也没太失措。何况她早已布好了局,只待陈氏接家事,便要闹得她灰土脸,焦烂额,届时也好叫陈氏知,她兰姨娘也不是好惹的。

只是现陈氏发作了书香墨香一回,倒不知府中还有多少墙草似的家媳妇们,要去讨这位新太太的好儿了。

兰姨娘想着,面上却是滴不漏,仍旧满面哀怨委屈的看了尤玉一,开:“妾早已准备妥当了。只待新太太门,立刻付的。”

陈氏从前嫁到赵家时,便是媳的家太太,她家世好,父母疼哥哥肯撑腰,因而纵然同婆婆不睦,相公不合,却也从来不将那些个姨娘侍妾放在里。在她而言,所谓的姨娘通房不过是略有些面的婢丫罢了。若喜时,给个笑脸闲话儿两句,若不喜了,要打要罚要立规矩,折腾人的法多得是,很不必认真放在心上。从前如此,而今依然。

因而陈氏见兰姨娘脉脉地看着尤玉,也顺着兰姨娘的目光看了过来,只见尤玉默默不语若有所失,不觉似笑非笑的瞪了尤玉一看似拈酸吃醋的说:“我如今才老爷的门儿,便发作了老爷的妾,老爷可是心疼了?”

玉回过神来,见着陈氏粉面嗔的俏泼辣模样,愈发衬那明眸善睐,粉光脂艳,不觉心神一,忙开:“太太这是说的什么话。书香墨香怠慢了二儿三儿,便是怠慢了我的女儿,我却是心疼生气,却为的是咱们的女儿。”

陈氏听了这话,颇为自得的看向兰姨娘。还没说话,只见兰姨娘旁站着的四姑娘突地跑上前来推了陈氏一把,随手将茶几上的一碗新茶泼在陈氏的裙上,:“你欺负我娘,你是坏人。我不喜你了。我不要你住在我家。”

陈氏见了这形,不怒反笑,仍向尤老安人并尤玉说:“看来这位兰姨娘,不光是婢的规矩调、教不好,连自己女儿的规矩,也是教不明白的。”

说罢,伸手摸了摸已经透的石榴红裙,陈氏向兰姨娘满面风的笑了笑,好整以暇的说:“既是这么着,不妨我这个当主母和嫡母的心,帮你调、教一闺女,如何?”

一句话未尽,兰姨娘面大变。纵使不甘心,然慈母心女心切,只得跪在当地,向陈氏赔罪讨饶:“太太开恩,是妾教导不当,还请太太看在姑娘年纪尚小的份儿上,饶恕些个儿。”

陈氏目光厌恶的看了兰姨娘。都说慈母心女心切,兰姨娘知心疼自己的女儿,却能狠心来教唆两个贱婢来为难她的女儿。可见读书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连最基本的“己所不,勿施于人”的理都不懂。

不过陈氏厌恶兰姨娘,却不想跟个五岁的孩计较,当懒洋洋的摆了摆手,因说:“罢了,大喜的日,我不喜你们这么哭哭啼啼地,没得人霉。今日这事儿也还罢了。不过姑娘家的教养很重要,兰姨娘也该多上儿心。免得将来姑娘们际走动时,叫人笑话我们尤家的女儿没有教养——虽说她是姨娘边养大的,可总归要叫我一声嫡母。我们陈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一句话说的兰姨娘满脸通红,却不得不对陈氏德。又压着四姑娘给陈氏磕赔罪。四姑娘面上仍旧是一片愤愤不平之,待要说什么,却被兰姨娘死死拽住了,这才罢了。

正说话间,四姑娘泼在陈氏上的茶早已濡了小衣儿,膝,这石榴红绫最不经染,何况这浑的衣裳哒哒的黏在上,也觉难受。陈氏便意兴阑珊的叹了气,只说要回房换衣裳。众人见如此,只得起相送。尤老安人仍拉着陈氏的手儿笑赞:“果然媳妇儿是好儿的人,将这个家给你,我再没不放心的。”

又命尤玉陪着陈氏回房去换衣裳。至于夫妻两人又在房叙了何,外人自然不得而知。

如今且说兰姨娘带着满肚委屈的回了卧房,她官宦之家,自幼生惯养,及至后来父亲因贪墨之事罢官抄家,境遇落魄时,又遇上尤玉纳了她姨娘。其后在尤家宅,仗着颜好又读过几年诗书,端得受。先的当家太太又是个格绵的,遇事只懂得回避退缩。虽是正房太太,在家里反不如她这个姨娘风光。再后来兰姨娘生了四姑娘,太太却一病不起,撒手而去。尤玉没心思续弦,老太太又年岁渐力不济,竟将家的事慢慢都给她。

正所谓手里的权是人的胆,别说兰姨娘原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即便当年安稳,这么多年大权在握,养尊来,也早忘了为侍妾的本分。所以才会在尤玉迎娶陈氏之后,萌生了同陈氏一较短,只盼着陈氏同先的太太一样好儿,能受她拿的妄想。

只是兰姨娘却没想到,陈氏竟然是个这么厉害且不顾常理的人儿。刚刚尤家的门儿,就敢仗着娘家的势利给婆婆和相公瞧。只恨老太太和老爷也是个没骨气的,就这么三两的被拿住了——

“不过是个不知廉耻不守贞静的寡妇!”兰姨娘狠狠的想着,“如今且让你得意一回。过了今儿,再叫你知我的厉害!”

只是一想到陈氏门时的十里红妆,以及面对尤老安人和尤玉的气刚,兰姨娘也少不得心酸酸的。只埋怨自己命不好,如果父亲当年没有被罢官抄家,她如今也是千恩万的官家小,何至于沦落到给人当姨娘的不堪境地。

兰姨娘坐在榻上闷闷不乐,忍不住抱着四姑娘哭。

四姑娘今年五岁,却已经知心疼母亲了,只是她年纪尚小,又比不得三儿天生妖孽,翻来覆去只会叨咕一句“母亲不哭”,见着劝不住兰姨娘,自己也吓得哭声来。

兰姨娘见状,反倒心疼起来,耐着哄了女儿一阵,便有家事媳妇们来回话。兰姨娘闻言,只吩咐众人在外等着,自己则叫了清洗脸敷面。又打发大丫带着四姑娘去玩。

一时事的媳妇们来听喝,兰姨娘不不慢地捧着一杯茶轻啜,沉半日,方才说:“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新太太是个厉害人,今儿一天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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