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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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又问到今儿随着兰姨娘去正房接的那几位事嬷嬷,“家里还有什么人?”

“你慈父心疼惜女儿,我便是那恶毒的后母。你放心,我不跟她计较,反正将来自然有人跟她计较。”陈氏说着,不觉冷笑:“那么小的年纪,还是个庶的丫,从小儿养在姨娘小妾跟前儿,界不宽,规矩学不好也是应当。只怕将来议亲嫁人的时候也有的折腾。我既然是后母的,又这么可恶见不得人好,自然乐意养的她不知地厚,最好任她在外得罪了人被人笑话,就算嫁不到好人家,随意了便是。反正不过是浪费一分嫁妆——也是你们尤家公中。与我甚么相。反正到时候大姑娘二儿三儿也都嫁去了!”

尤三儿因笑:“是不是,一问便是。”

一句话未落,却被尤三儿制止:“这却不好。妈可知,这个人是谁?”

陈氏当着尤玉、兰姨娘及众家媳妇的面儿说的冠冕堂皇,稳稳当当,背了人却抱着账本问尤三儿,能否瞧甚么猫腻来。

尤三儿听了这话,便是一笑。其实她早在接陈氏的嫁妆买卖时,便打了这个主意。只不过当时年纪小,不好任意施为罢了。如今年岁且了一些,何况又打着陈氏的名分,先拿尤家宅来练练手,待熟悉了再在自家的买卖行当上施为一番,也是好的。

陈氏闻言不觉一愣,旋即顺着三儿的手看了看,因笑:“果然还是我闺女伶俐聪慧,你先前那一篇大论,我是不懂。不过看着的价钱,我便明白了。”

陈氏闻言,不觉睛一亮,挨着尤三儿坐,开:“这话怎么说?”

顿了顿,忍不住又替女儿辩解:“四儿今年才五岁,小孩,一时不知分寸也是有的。你这个当嫡母的,可不要同她计较。”

还好三儿心明白,一就看穿了那贱人的诡计。陈氏这么想着,愈发自得的看着三儿。

尤三儿略微沉片刻,整了整思绪,因说:“历来家理事,最难缠的莫过于账目不清,人浮于事,家人豪纵,仗着主的颜面不服钤束,更压着底人不敢敬忠职守。尤家的问题大抵也是如此。只不过有些人明些,有些人的手段就拙劣了些。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再明,也是有迹可循的。”

尤三儿浑然不觉,吩咐蓁儿搬了两个小杌在脚,命荳儿芍药坐了,又上了两杯茶,笑向两个小丫:“有些事儿,我们才来,都不大清楚。须得问明白了才好行事。”

兰姨娘闻言,又是一阵冷笑,因说:“你们“你们在我跟前儿说的好听。到了太太跟前儿,指不定要怎么编排我。不过我也丑话说在前,你们想要讨好卖乖,我不。只是别忘了把自己的尾藏好了。这些年我着家里的事儿,你们这账面上使了多少瞒神鬼的法,我懒得同你们理论,难保新太太也是如此。如今新太太要查账盘库,你们可都打神,仔细应对妥当。真要是了什么岔,别说是我,连老太太也难保住你们。”

家媳妇们听了这话,不觉微微变。有人心暗暗担忧,也有人不以为然。

说罢,撂手中茶盏,径自起带着一众家媳妇们至正房给陈氏请安。

一席话听在陈氏耳中,倒是并不觉得惊为天人。只觉着这办法还好,赏罚分明,一应事务有章有法,倒是无需事的主如何费心,只盯着面人照规矩办事即可。

只是不明白尤三儿为何要拨一份“养廉银”来给那些个事、媳妇们养老。

说罢,跃跃试的:“这些个老货,也不知从中贪墨了多少去。待我三朝回门,得了空儿,先拿她立威。”

陈氏听的稀里糊稀里糊涂,仍旧不明白。尤三儿见状,只得又解释:“总之我们先理清账目,将这些年有猫腻的地方都挑来呈给老太太和老爷瞧。至于她们罚不罚,如何罚,那也得看老太太和老爷的主意罢了。这些陈芝麻烂谷的事儿,总归不与我们相。不拘是先的太太和兰姨娘监不力还是监守自盗,我们也懒得理论,不过是叫大家心里明白就是了,只是今后要怎么当差事,那就得听妈的意思。如若不然,两罪并罚,可就不是如今的轻轻放了。”

那些个事嬷嬷们皆已领会到陈氏的厉害,闻听此言,只得唯唯应是。

又吩咐丫鬟蓁儿去叫荳儿和芍药来。一时荳儿芍药来了,尤三儿便问她可知“曾武家的”是谁。那荳儿想了想,因笑回:“姑娘说的这个嫂是咱们家厨房的儿,原是老太太的陪房潘的闺女,后来老太太主,与外的曾事结了亲——曾事便是外的买办,现如今着咱们府上采买的事儿。”

兰姨娘该敲打的也都敲打过了,看着时辰不早,便向众人说:“好了,这会也不早了,咱们且过去罢。再晚一些,只怕人家还当我有心使坏似的。”

尤三儿说着,用手敲了敲账本,指着其中一条说:“别的且不说,妈只看这一条。我竟不知,咱们都中哪一年的年景这么不好,连都涨到五文钱一个了?”

陈氏这回听明白了,拍手笑:“妙啊。你这鬼丫,这意思我听明白了。可是先敲打一顿,叫他们知咱们的厉害。今后再当差,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神来。如此便不敢贪墨也不敢偷,到时候再和先的一对比,岂不显咱们的好来了?”

尤三儿这么想着,便向陈氏徐徐解释,先向陈氏说明了何为复式记账法,因说:“既是外买办们采买东西时虚报价钱,里各行当上又上其手,莫如叫他们采买东西时,向卖家讨要货单,命他们一一罗列各东西的价格质地,咱们留着两相佐证,也省的过后查证时,他们推脱耍赖。再者里挪用东西时,也都得记清楚了,甚么时候提了甚么东西,都用到甚么地方了。一应单一式三份……”

彼时陈氏早换过衣裳,闻听小丫回说兰姨娘带着事嬷嬷们过来账本儿并库房钥匙。尤玉恰在一旁吃茶,闻听此言,乜斜着打量陈氏,:“她倒是勤谨。可见也是真心敬重你这位太太。否则,便是找个借拖拉几天,你也不好的。”

当着尤玉的面儿,陈氏且不多说,只吩咐众人暂且将账本儿上来,其余的接待她三朝回门后再办。因又说:“我虽不年轻,却也是初来乍到。府上的规矩也不大懂。这些个事暂且不急,账本留着我看看。你们且把库上的东西打妥当了。等过几日,我亲自带了人去库房接。咱们先把这一块清楚了,也免得将来说不清甚么打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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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仗着自己是当家主母,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没脸。我知,你们这些的家媳妇,最懂得捧踩低,跟红踩白的。想必这会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去太太跟前儿讨好卖乖,也得些好——”

尤三儿笑:“妈倘或认真追究,才是合了兰姨娘的心意了。”

陈氏闻言,越发稀奇,忙开:“这可怎么办呢?总不好我们派人整日里盯着她们事采买罢?”

陈氏一听了荳儿芍药的代,一翻账本,颇有些担心的问:“只是我们如此,恐怕被罚的那些人不服。”

她如今才嫁到尤家来,立不稳,急需两件事来立威。可倘或因此发作了老太太的人,哪怕她不是安心的,既扫了老太太的颜面,再加上有心人从中挑拨,只怕老太太也要心生芥,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要远了她的。

“她是谁,谁是她?”陈氏嗤笑,抱着膀向尤玉说:“你也用不着替她剖白装可怜。我门之前,就知你有妾丫鬟,也料到你们家的姨娘难缠。我们之间的事儿,你最好别多嘴。你们男人我见多了,一见了女人都不是用脑想事儿的。她要是真的勤谨安分,也□□不那样轻狂的丫跟女儿。”

玉被陈氏三两句话堵住了嘴,只得笑:“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随你便是。”

玉跟陈氏的一番言谈,呆在外间儿的兰姨娘并诸位嬷嬷丫鬟都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间难免有人悄悄打量起兰姨娘。兰姨娘面上绯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尤三儿便笑:“所谓至清则无鱼,常日里担着家的事儿,见着银前过却半儿不伸手,也太难为人。别说咱们家了,便是朝廷里的那些官儿们,一朝上任,上其手,从中贪墨的大有人在。哪怕是现换了这一批,再挑几个看似实的上来,一日两日的不敢如何,时日了,也难保净。可见选什么人来事不重要,端得看我们如何制才好。”

尤三儿便说:“那些个事、媳妇们之所以当差时竭力贪墨,不过是惧怕人走茶凉,将来没了差事时,手里再无项,不能养活家小罢了。除去那些个因了差错被卸了差事的人们不算,倘或那些个兢兢业业为主尽忠的人也是老无所依,也忒不公了些。咱们的倘若赏罚随心,那些个人们自然心没底。倘或一切都有了章程,当什么差事有什么福利,即便是老了当不得差,每月也得一抿银钱过活。如此确保了她们的安稳日,她们也好没有后顾

陈氏接便:“凭她是谁,难婢的犯了错,我这当主的还不能追究?”

玉不过说了一句,陈氏便回了一车的话。见新媳妇俏生生立在当地,明艳人,言语讥讽的小模样儿,尤玉心便是一。忙摆手摇,故作疼的讨饶:“罢了罢了,我不过随一句话,你又何必认真动怒。你说的对,你们女人家的事儿,我懒得掺和。我不说,我不说。”

思及此,尤三儿不免想到成婚之日兰姨娘调唆丫来使威的举动,不觉一阵腻歪,随手翻了两页账,心中已有成算,便向陈氏笑:“妈请放心,这里的端倪多着呢。只看妈想查到甚么程度罢了。”

说完了复式记账法,又说人事理的事儿。尤三儿提前几百年的说了绩效考的一应考办法及评分原则。只是这会还都是最简单的大框架,“须得结合尤家宅的形,再仔细斟酌,这倒是不必着急。”

玉一听,反倒是愣住了。沉半晌,少不得认同陈氏的话。忙走到跟前儿,拉着陈氏的衣袖赔笑:“你这话很是,倒是我误了。既这么着,还得请你多费心教导才是。你们陈家的女儿个个儿都是好的,我很信你。”

陈氏闻言,又是一愣。只听尤三儿继续解释:“要说起这个人,我是不知的。不过她贪墨的手段如此暴简单,先那位太太并兰姨娘家的时候却都不理论,妈难不觉得奇怪?”

闻听此言,陈氏意识的看了尤三儿,心中暗赞不绝。一时又恨兰姨娘猾狡诈,摆明是挖坑让她

本来婆媳便是天敌,陈氏纵然仗着陈家的势力不怕老太太为难,可夫妻之间,一家人相,总不好一直打仗似的。有时看似在上峰却未必是赢了。比如这一件事,倘或陈氏真由着发作了,便落了兰姨娘的算计。

兰秋几个丫鬟见了,更觉解气。又晾着众人一会,方才掀帘去通传。陈氏便拉着尤到外间儿厅上。兰姨娘忙命众嬷嬷账本儿并库房钥匙。

尤三,因笑:“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指望着猫儿不偷腥,还不如咱们辛苦一番,想些法,不给她们上其手,从中贪墨的机会。”

尤三儿一听荳儿和芍药蹦豆似的代明白,一命蓁儿研墨铺纸,将两个小丫所说的人事关系一一记了来。最后仍吩咐蓁儿抓了一把糖与荳儿芍药,将两个小丫打发了。这才回笑向陈氏:“如此我们也就知了,该杀哪只给猴儿看?”

陈氏早知玉乃久经人事之人,且耳,如果不能在他新鲜气短时拿住了,只怕将来又是个赵琛。闻听此言,便是一哼,抱着膀倚在门上,似笑非笑的说:“我又为什么费心?我可犯不着如此。免得人家不领儿,只说是我故意折腾她们娘儿两个,到你跟前儿掉几滴金豆,连你也误会我使坏心。”

陈氏到底不是鲁钝之人,听了尤三儿这话,不觉灵光一闪,忙开:“你的意思,这个事嬷嬷乃是老太太边的人?”

芍药到底比荳儿大了一些,又天生伶俐,颇有些小聪明,登时明白了陈氏和尤三儿的意思,忙抢先开,将府中如今事儿的媳妇嬷嬷们的来历背景代的一清二楚,尤其调了哪几个人是老太太的关系,哪几个人又是兰姨娘家后才提上来的。

尤三儿心知肚明,这家太太同后世的那些个经理都差不多,新官儿上任时也须得先烧上三把火,挑两只蹦跶杀给猴看,如此方能钤束众人。如若不然,这怕这尤家宅今后却难呆了。

一句话尚未说完,早有几个家媳妇们急忙开剖白自己,因又说:“姨娘这话是怎么说的。姨娘待我们的好,我们都是知的。凭她新太太再是怎么厉害,个家门另家,一家有一家的规矩,岂可因着一个人,便了咱们家的规矩。别说咱们看不过,便是老太太老爷,也是不能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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