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2/4)

学校早就不教书育人了。育人者不知在棚还是煤场劳改。本该被育的正忙着造反。他们审问其他人的时候占用的是学校的教室。大大的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标语挂在黑板上以示震慑。学生的课桌被清到一旁，把中间的空地和单独的一把椅团团围住，也困住其中的犯人。父亲说起上面这些话时，我偷偷扒在课堂的窗偷窥。我可以证明他说的是真的，但也不能完全算事实，因为有遗漏。那年我五六岁已经记事了。先捡到我的不是他，而是一个穿得很威风的国民党军官。先见到我的也不是这个军官，而是他的手。

晚间，一个人被押了来，风尘仆仆的模样。略微斯文的是一衫和鼻梁上的一副镜。他老远赶来我们村庄，被看守的士兵当成细作。他不肯承认没有的罪行。而那个国民党将军反应也很奇怪，一直灼灼地看着他的脸，几句谈后难掩失落。

过了一阵，村里又掀起了新的风，鼓励相互揭发。不是师生，夫妻还是父，这些关系在革命面前都不值一提，大义灭亲才是走正。我父亲一辈与人为善，却不想风声渐起，说他和有一个国民党大官匪浅，当初差奔赴台湾。父亲有难辩，再次被带到那个有摄人灯光的审讯室行反思和检讨。

他们到的时候晚了一步。村里只剩我一个。四静谧，听到的唯一声响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几杆黑的枪一指向了我。那个穿靴的气宇轩昂的将军从他们后压低了枪，怒声呵斥:日本人都走光了！要你们这时候逞威风！没看见是个小孩吗？说完他走过来把我单手抱在怀里，带我离开了尸山血海，去他们暂时驻扎的地方休息。

红袖章的初中生咬牙切齿，也不知到底是想我父亲反动还是不反动，拿起旁边带扣的带就往我父亲脸上。老实代问题。领袖的话是你能挪用的吗?你是不是人民的一份还有待考察。旁边忙有年纪大一的人拉住他，私语:这个人成分不算很坏，手轻。那人这才坐定。我父亲捂着血的脸默然好久才再次开代

他坦白确有此事。和我父亲熟识的几个叔伯都知有一段光景父亲也曾风光过，全靠他们中这位大官。他对红小兵们说:自己最拿手的是说岳全传。这个村里的人都知。有些小孩包括他们中的一两个还耳熟能详。而恰好有一位军官生平最敬仰岳飞，于是常来茶馆听说书。他没有拒绝客人和钱财的理，于是一来二去这位成了他的熟客。对方还邀请他去军客，但被拒绝了。因为自己是人民的一份，不想和反动政府的官僚和拥趸沆瀣一气。二人并无私，更不可能甚笃。

两方僵持之，那个将军的副官看到了我，把正在啃军用饼的我揪了过去。我看见他扑上去边哭边锤他的。说书的，你怎么才来?你晚了整整一天。你要是早看见日本人来报信，我爹娘就不会死了。

可军营不是小孩待的地方，更何况是我一个女娃。我听见他和副官商量在面哪个村镇放我。我一阵迷茫和悲伤，真想窝在我家柴房一直不来。是不是再睡一觉，睡醒了爹娘就会回来？噩梦就会消失？

说书人，也是我后来的养父，愣了一，然后把我抱起来摸着柔声安。于是我被托付给了我的养父。那位军官临走前和我养父用力地握了握手说有缘再见。而我被泪迷蒙着睛，在养父的肩膀上哭累了，昏昏沉沉合上，没有听到后来的话。后来我才知那人说的是:我有一位故人和你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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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冷汗淋漓地回到了家，把门拴上就叮嘱我。问起世什么都不要多说，只说是他捡到的，其余一概受惊不记得。我了，不敢质疑，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我唯一的亲人和家。

如何了说书先生，赚个过活。都是为了讨生活，宣扬封建迷信实在不是本意，自己也不信鬼神。这些他们都听了无数遍，最后悻悻收场。父亲拉着我的手回家时，我才觉他满手心都是冷汗。